【云亮】蜀锦
*史向,微演义,含私设
*当然还是王者云亮官宣的贺文()
蜀锦
建安十八年
暮春时节,绿蕊新发,蜀中连风里都是苍翠的青色。
赵云牵了马,卸了银甲收进内屋,来来往往的士兵正在清点缴获的兵械。
三两步出了门,兵甲皆归类完毕。一声清脆的嗓音叫住了他。
“赵将军。”
回头一看,是诸葛亮身边的小童,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:“我家先生邀您明日未时廿刻到益州府一叙。”
成都战事告捷,赵云又带领兵马去蜀南平定叛乱。数日不见,甚念。
“好,我定按时前往。”赵云答道。
“恭候。”小童拱手离去。
赵云摩挲了一下袖中玉匣, 垂眸,嘴角浮出一丝笑意,怎么都遮掩不住。
抬头望去,天色碧蓝,风极轻柔。
益州府被当时的太守修筑得极气派,木椽飞檐直指天穹,大小异兽各相吻脊,檐下徘挂铜铮。
柳树成荫,有长而柔韧的枝条,明艳的碧色中,赵云抬起头 ,繁茂的枝叶中有金光闪烁,身后是皓蓝如洗的天空。
绿柳蓝天,一如当年。他不由地想起与诸葛亮初见的那日。
赵云听闻主公刘玄德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,一言以蔽之,曰如鱼得水。
彼时正值烟花三月,草长莺飞。他远远望见主公与几人立于江畔,便纵马前去拜见。
银甲银枪的少年将军骑白马配宝剑,纵马奔去,在阳光下明眸皓齿,璨若星河。
“子龙,这位就是卧龙先生。”
刘备身旁站着的一个人,身材修长,一袭白衣胜雪。赵云对上他的眼睛,不由得呼吸一滞。
被称为“先生”的少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,眼角眉梢都像是笔尖蘸了清水桃花,在素白的绢帛上瑟瑟流转。
“久仰卧龙先生,今日一见,果真非凡人也。”赵云抱拳对诸葛亮道,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。
“在下也久闻赵将军大名,果真是风采无双。”诸葛亮对他道:“赵将军叫我孔明就好。”
声音清亮悦耳,像初春时候的风,让人有沉醉的力量。
蓝天中有苍金色的阳光,照耀在悠悠东去的江水上,粼粼。
天和地都无穷无尽,任他们纵横。
深木色门虚掩,轻轻一推,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淡青色的烟袅袅升上去,并不十分浓。满室馨香。
诸葛亮一袭暗纹青衣,脑后松松束着乌黑如漆的发。他走向赵云,在胸前拱手,袍袖间鼓荡的熏香,清宁悠远。
“翊军将军。”
他眼中含笑,恍若有星光闪动。
赵云在他漆黑如墨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他勾起嘴角,抱拳朗声道:“参见将军军师。”
诸葛亮望着面前剑眉星目的将军,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。成都战事将歇,他又被派去作战。经多年战争洗礼,眉眼间仍是没有一丝煞气,只是愈发英武沉稳,愈发俊朗。
忽然腰间一紧,赵云将他紧紧抱在怀里,侧头轻嗅他襟领间的清香。半晌,闷闷道:“我好想你……”
相思成疾,药石无医。
战歇时赵云常独自一人望着岷江日夜不绝地波涛汹涌,望着江阳几点残星在头顶兀自闪烁,那人的影子往往浮现眼前,触不到亦是碰不着,相隔甚远,难以相见,唯有相思。
唯有相思。
有时巴峡淅淅沥沥连下几日大雨,他才知原来思念如雨,来时让人无处可逃。
诗经里有云:一日不见兮,如隔三秋。既然如此长的时间不得相见,是否思念早已堆成几座秋山的落叶?
诸葛亮伸手回抱住他的背,轻声问他:“不是不久前才见过?”
身后又传来闷闷地声音:“不一样的。”
平日军务繁忙,即便是在一军营中作战也只是匆匆几面,二人像今天这样的独处时光,屈指可数。
诸葛亮正想着如何安慰安慰自家忽然委屈的将军,赵云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,他松开手对他说:“我有件礼物送给你。”
他伸手从袖中拿出一玉匣来,青翠得几乎明艳。手持玉匣,赵云微微扬眉道:“打开看看?”
诸葛亮闻言,目光随他移至玉匣,伸手覆上扣子轻轻一按,盖子顺势打开——
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署锦。
将锦缎铺陈开来,长数丈,宽数尺,细如蛛丝,薄如蝉翼。连锦绣满鲜花云霞,片片如生,借天光一照,花瓣间有清露晶莹剔透,宛然在闪烁和颤抖,而云霞如焰,就仿佛美人笑靥,光彩照人。
诸葛亮眼瞳不觉放大,呼吸都不自觉慢了几分,似乎怕气喘大了,将那织锦吹破。
赵云望着那霞光道:“我将兵回成都,途中救下一位老妇人。她为报答,赠予我这蜀锦。我不授,她却执意要给我,说着我听不懂的蜀中话。我只听得一句,她说这锦叫‘纤水’。”
昔日战江西,诸葛亮曾给赵云一锦囊,囊中自是布兵妙计。赵云那时问他,这锦囊可是蜀锦。他笑答,赵将军慧眼,自然是蜀锦,只是亮身上就这一个值钱物什,将军可莫要弄丢了。
只是戏言,却没想到他竟记在心里。
如有蜀中锦,愿为君铺地。镶金复镶银,明暗日夜继。
诸葛亮轻轻转动锦缎,在午后的阳光中,一只白鹤傲然翩飞于群花之上,绝代风华。
片刻,诸葛亮忽然抬头看着赵云,眼眸明如秋水,他道:“等来日蜀中百姓丰衣足食,年年富裕,全是子龙的功劳啊!”
赵云诧异:“何出此言?”
诸葛亮的手轻轻拂过如水的锦缎,手白如玉,锦色如霞。
“连年战乱,再加上饥荒,蜀地民生凋敝。但有蜀锦,闻名遐迩,贵比黄金。若每家织锦,销往天下各地,何愁不富裕?”他轻笑着说。
“这蜀锦我收下了,来日就以蜀中的遍地织锦当作谢礼,赠予子龙将军。”
须臾,赵云凑近他,低声道:“其实,军师才是蜀地之锦。”
下一秒,他的唇被赵云的覆上。诸葛亮闭上眼,手顺着赵云的脊骨攀上他的背。
一个绵长的深吻。
忘情地吻着彼此,透明的涎液顺着嘴角滑下。口中液体仿佛是陈年酒酿,让人醉骨生香。
郎情妾意,渐入佳境,衣衫不整,顺势倒在床上。那张蜀锦从诸葛亮胳膊上滑在床头,乌黑的发丝散开,摊在如霞的织锦上。
做什么?自然是一晌贪欢知是客,巫山云雨枉断肠。
不知到了什么时辰,屋外下起了雨。从淅淅沥沥到琳琳漓漓,打在树上瓦上,韵律清脆可听。
诸葛亮慵懒地翻了个身,顺势靠在赵云怀里:“下雨了。”
“嗯。”
赵云伸手圈住他,抚摸着他光裸精瘦的脊背。忽然触到一处粗糙,他眉毛沉下,脸色微变。
那是一道可怖的伤疤。
手指轻轻搭在凸起的疤痕上,触感轻如羽毛。诸葛亮发觉到赵云瞬间沉默,他翻过身去看,后者果然敛着眉。
手指拂过赵云蹙起的眉毛,他轻声道:“早已痊愈了,我说过无事。”
赵云抬眼望着他,神色中有淡淡的愧疚与心疼。
那日,从三江口回夏口,诸葛亮踏入船舱,脚步踉跄,下一秒就向前栽去。
“军师!”
他急忙箭步上前揽住他的腰,才惊觉他素白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,背部晃晃一大片血色,一只断箭陷在肉里,显得触目惊心。
他抬头对赵云说道:“不要紧,方才有人在我背后放冷箭,只是皮肉之伤,无大碍。”诸葛亮面上挂着微笑,脸色却苍白如纸。
他从衣服里掏出锦袋包着的几剂丹药,有止血化瘀的功效,他常年随身带在身上以防不备之需,就着赵云递过来的茶水便服了下去。
赵云眼神凛得如刀锋一般,他恨不得调转船头去把那些放箭的人碎尸万段,可诸葛亮伤的严重,他又是心疼又是心急。
嗒吧。诸葛亮手里握着的半截断箭掉在了地上。纵然背上伤口疼痛难忍他也不吭一声,赵云知道诸葛亮就是这种性格,于是只倾身缓缓将他扶在软塌上,剑眉拧成一个小疙瘩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服。
血染白衣,如一朵冶红色大花徐徐绽放,当衣物层层褪下时,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。到底是冬天,诸葛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背部箭头刺入的地方已经开始泛起青紫,血液发黑。显然,箭上涂了毒。好在诸葛亮方才几剂丹药下去,否则若是这毒性大,必将蔓及全身,渗入骨髓,介时怕是难逃一死。
他受命接诸葛亮回夏口,自己不仅没有保护好军师反倒让他受了伤,赵云愧疚不已。
“忍住。”
赵云沉声说道,他拿出腰间的匕.首用刀尖剜出那枚剑头,幸好未伤到血管,箭头拔出时也没有大量的鲜血涌出。可终究还是疼的。诸葛亮额角的冷汗滴落,始终未吭一声。
船上没有闲置的方绫或包扎一类的物什,赵云扯下自己里衣摆的一块干净的布条清理了一下冒血的伤口,不久,血流渐渐止住。赵云轻道一声:“冒犯了。”
言讫,他捏住诸葛亮背上的一小块肌肉,附身埋进他背部,一口吮上那伤口。
“唔——子龙,不要!”
诸葛亮惊呼出声。赵云嘴唇包裹着他的伤口,一下下吮着,
双手不断按压伤口周围,将血液从伤口中挤出, 吸出黑血便扭头啐出。
“子龙,别吸了!”诸葛亮想要推开赵云。谁知道那剑上涂的什么毒,若是赵云替他吸出毒液而毒又侵入他的身体,诸葛亮宁愿自己一人受这折磨。
赵云用一只手箍住诸葛亮的手臂示意让他别乱动,他只顾埋头吮着,直到吸出的血液殷红健康才罢。
“赵云!这毒若是性烈,你……”诸葛亮怒道,声音陡然提高,却被赵云打断。
“子龙奉主公之命接军师回夏口,没有保护好军师,罪该万死。”赵云替他包扎着伤口,血已经止住。
“你想过没有,若是这毒你也染上该如何?”他声音有些发抖,不知是因为天寒,亦或是后怕。
赵云伸手为他披上衣服:“军师于军中,汉室之兴复,都极为重要。子龙一介武夫,命不值钱。何况军中还有张将军和关将军……”
“哦?”诸葛亮闻言,佯作冷笑打断他:“依你的意思,今日若是舍命,救下的是军中的军师汉室的存亡,而不是我诸葛亮?”
赵云几乎呆住,急忙解释道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!军师……军师于我……”伤口包好后,他微微低下头。“军师于我也极为重要……在子龙心里,没有人能比得上军师。”
诸葛亮微微一愣。
初出茅庐时,刘玄德的满堂宾客多对他嗤之以鼻,关、张两员大将亦皆不信任。博望坡一战,将不从命,兵符难行。唯有赵云,在他面前抱拳行礼:“云愿听先生调遣前往与夏侯惇一会。”
那时,他认识的赵云是两军对阵时最英勇的战士,白马银枪,千军万马之中来去如风。赵云下马,二人四目相交,小将军脸上有一丝慌乱。他对他笑,他却俊脸微红。
他有时会很细心为赵云包扎伤口,当他看他的时候,赵云会很腼腆地低头。作战也许是苦的,只是他当时不觉得,即使是觉得,也不会在乎。
因为有他在身边。
后来渐渐熟络,他们千里驱驰,不断的迁升,不断的立功,出生入死中挣得功名。从秋风起兮白云飞一直绕到草木落兮雁南归,分离也是常事,各自作战一方。
只是诸葛亮某个夜雾茫茫的晚上在灯下作画,笔尖所到处,凌厉飞扬的眉,如星如墨的眼,到处都是赵云的影子。
小案几上半盏茶水色明翠如玉,沉沉浮浮的茶叶,据说是叫青山绿水。青山常在,绿水长流,相逢的人,何处不相逢?
“如果可以,子龙愿意替军师承受这份痛苦。”
他抬起头看着诸葛亮,眼神中有愧疚,而愧疚下是星火,是情愫,是隐藏已久的感情。
目光灼灼,不言而喻。
“军师可知,子龙心悦你?”最后一句话,声音低沉,却如下定决心般。
仿佛,有长啸之声从岁月深处遥遥而来。
诸葛亮轻轻一笑,他不语,只是拿出袖中洁净的方巾擦拭赵云手上的血污。
“子龙。”抬眼看着他: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可知下句否?”
“子龙……不知。”
“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?”
赵云看他,却不慎坠入他满是流光的眼睛里。这种眼神该作何形容?
仿佛东风里夜放了千束烟花,璨然。
船内,他紧紧地拥着诸葛亮,便是什么都不做,什么都不说,心里自是欢喜的,欢喜,如同生命里亮过的所有烟花。
船外,是风软一江水,云轻九子山。
雾气氤氲漫上窗户,大雨仍是没有渐小的趋势,依旧滂滂沱沱砸在屋檐上,如珠帘般噼啪砸在青石板上。
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”诸葛亮望着织锦的云纹鲤痕在烛火里跳动,映照着眼角眉梢的缱绻。
“亮。”
赵云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。
“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?”
他一个翻身便将那人压在身下,不断亲吻他的脖颈。发丝如墨,锦缎如霞。
诸葛亮抚摸着赵云的发丝,声音里带着笑意,在他耳畔低语:“其实,子龙才是蜀地之锦。”
那一瞬间的动心,这一世的辗转与守护,相思缱绻,缱绻相思,如沧桑里最灿烂的烟花,最耀眼的蜀锦。
End
子龙孔明真乃蜀地之锦也!